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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岁时在心(五)
乡居几个月后,我独自重回长沙小家住几日。恰逢谷雨。去看城市里的春天,赶在谷雨的雨之前。
小区外的那条老街,老树夹道,高大,自如。白桐花谢了,白色的花筒连着灰黑色的花萼摔到地上,分开了。构树枝叶密织,像在半空撒巨网。这个时候的香樟树什么都是厚的,新叶、香味、落花和落叶,但它们又是轻盈盈的。楝树花也厚,一把把的紫花,托在空中,人得仰着望。
街角小公园里,多柚树、海桐和含笑。都在开花,色浅,间或有变深黄的,或花心带一点绛紫。香味神采也各有各的好。铺满地,把泥土都浸成香的。不过,老家院儿里的这些还含苞待放。
路边有丛正盛的火棘花,每条枝上,蘸白糖似缀小花,如一条条热闹的街市,那是花的街市。今秋这里又将挂红果,那将是果的街市。我在它身边停留了许久。有行人扫我一眼,又扫花一眼。
枫树叶还青着,种子出来了。一对小翅膀,染了红,又没染透。风吹一下,它们飞一阵。样子纤弱却精神。
我蹲在草丛里看一株附地菜、一朵蒲儿根,爬上天桥,看一朵车轴草,一串常春油麻藤,也就是紫色禾雀花。藤和叶将整个天桥严密包裹,雀形花一串串一股股,真担心茎条承受不住。花心深处散发出淡淡的榴莲气味。
一个孩子跟他的母亲坐在长椅上休息。包子啃到一半,含在嘴里,扭头一直看着我。
道旁有许多紫荆树,结了豆荚。看完它,我就往大学校园里走了。这里尚未开学,格外清静。
二球悬铃木是英国梧桐树。除了香樟树,清扫的人应该也头疼它。有风,种絮漫天飞扬,无风,它们就地沉积下来,像暖黄的厚被子。啪,绒果球掉地上,碎裂成好几瓣,微有些悲壮。一个绒球由无数似蒲公英种子的种絮紧紧纂成。我捡了一块树皮带走。
枫杨树结了果串,在风中一步一摇。女贞花先开的一簇,白如雪。日暮归家时,看到有工人在打草药。
谷雨前一天,徐先生从另一个城市赶回来陪我过周末。我们去植物园。
暮春了,人工栽培的花地,有的落寞,有的仍缤纷。满眼是花,繁多而艳丽,看得累。清新的花,我也只盯一朵。我在心里说,这一朵是我,那一朵是你。
花圃边不宜久留。花的诱惑来得太猛烈。我们赶紧往树多的地方去。他们嚷,不看花,有什么看头呢?所以花没开的地方人少。
但我俩走在树下,心却更安静了。樱花谢了,坦然地让我们看它老去的样子。青杏大了,那是更沉静的花事。捡杜英红叶的时候,听徐先生聊起汉代张良的清醒。
谷雨后南方无寒日。我们在家整理冬季的取暖物件。他感慨,这一放一收又是一年。
谷雨日下午他出发了。我独自在小屋里听雨、听鸟。小区里竟也有布谷鸟,一声声,简单笃定。我从喧嚣中分辨出它来,欣喜不已。乡土植物,只要有心去寻,在城市也总能容易地相遇。人情光亮,常从城市无数的缝隙中透过来,我得抓住它们,并妥帖收好。
蓦地发觉,我从未好好去了解城市。在这个谷雨日,我与城市正式和解。
无论身在何方,我要如同辨认简单笃定的鸟声、草木的形色与香味一般,去辨认生活之美的模样与味道,让更多人发现它,记住它,品味它。这是我很重要的事情。
心在何处,滋味就在何处。
公众号:辛里有味
2020.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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