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你，你会选择谁? | 贝聿铭两次击败路易斯•康

“在建筑业中，传言人本身通常就是一种信息。可怜的路易斯•康是他那个时代具有远见卓识的建筑师之一。

他有话要说，却无法表达。他满脸疤痕地站在观众面前，嘴里咕哝着神秘难懂的字眼。他不是那种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别人爱戴的人。

而贝聿铭一走进房间，光芒也随之而来。他精力充沛，信心十足，令人为之倾倒。换了你，会选择谁呢?”

——斯宾罗•科斯托夫

（贝聿铭）

贝聿铭和路易斯•康，两位20世纪的建筑大师，一对足以匹敌的竞争对手，有着太多相似之处。

作为中国移民的贝聿铭与犹太移民的路易斯•康都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同一国度，同一时代的行业环境，造就了各自不凡的成就。

在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两人有过两次重量级设计对决。均以贝聿铭获胜而告终。

东馆设计之战

1978年，贝聿铭设计的美国国家美术馆新馆（东馆）落成。这座耗时近10年，花费了9300万美元的建筑，成为当时美国最为昂贵的公共建筑之一。

当年，外墙使用田纳西州粉红色花岗石的国家美术馆（西馆），也是世界上使用高级石料最多的国家美术馆。

（美国国家美术馆新馆立面石材）

1966年，美国的梅隆家族决定扩建美国国家美术馆，项目在征集了大量的建筑设计方案后，最终推举出四位候选建筑师。美国本土建筑设计大师，贝聿铭和路易斯•康均在其中。

东馆项目由保罗•梅隆父亲所设立的基金出资，而保罗•梅隆，则是贝聿铭在稍早时乔特中学艺术中心项目的客户。同为银行家的儿子这样的身份，使得两人沟通顺畅无阻。

并且，贝聿铭交往的是诸如肯尼迪家族，基督教科学派这样的客户，事务所里忙碌的都是常春藤联盟的优秀毕业生。贝聿铭自己的设计作品，也通过妥当得体的鲜明几何造型体现着这个国家应有的城市形象。这其中任何一点，都足以获得业主的信任。

（贝聿铭 & 路易斯•康）

相反，路易斯•康则不善于推销自己，他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稍显笨拙的举止和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言辞。康绝不妥协的性格也使业主产生这样的印象：这不会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

虽然康位于耶鲁大学美术馆的扩建工程也是由梅隆家族赞助的。可是这一次，当业主带着全美国最重要的项目，爬上漆黑的楼梯，发现工作室中穿着随便的助手正在廉价的隔断中工作，不知作何感想。

最终，贝聿铭获得了美国国家美术馆新馆的设计委托。

（美国国家美术馆东馆）

20世纪60年代的美国，反叛文化如火如荼，建筑业事实上也在经受着剧烈的变动。现代主义早已丧失了原先大胆的创新精神，而在商业氛围中变得死气沉沉。

路易斯•康在这样的背景中落选也变的理所当然，康太独特了。就如他工作室日常工作状态一样，太过与众不同，是不被精英阶层所理解与接受的。

而贝聿铭，则懂得调和时代所有的诉求。

用后现代主义大师罗伯特•斯特恩的话来概括，就是：

“ 

路易斯•康与贝聿铭在许多地方相似，但康是局外人，贝则是贵族。

——罗伯特•斯特恩

”

东馆项目是两人在美国本土的第二次交锋，而上一次则发生在1964年的肯尼迪总统图书馆的设计竞标。

一九六四年

这一年，贝聿铭47岁，路易斯•康63岁，密斯•凡德罗78岁。

这一年，贝聿铭才刚独立开业不久，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实际作品。而从希腊和埃及游学回来的路易斯•康，其思想已经渐渐成型；密斯•凡德罗几乎已经完成了他建筑生涯的全部作品。

然而，历史的机缘巧合给了三人一次同台竞技的机会——共同参与肯尼迪总统图书馆的设计竞标。

（肯尼迪•杰奎琳）

1963年11月22日，美国总统约翰•肯尼迪遇刺身亡,举世震惊。其遗孀肯尼迪•杰奎琳开始筹建总统图书馆。因为，按照惯例，每位美国总统卸任后均需在自己的家乡建立一座总统图书馆用于存放其在任期间的文件。一个属于贝聿铭一战成名的机会便由此开始。

筹集完资金后，杰奎琳邀请了18位举世文明的建筑大师以匿名投票的方式来推举肯尼迪总统图书馆的设计者。

最后阶段，入围了三位建筑师，分别是：密斯•凡德罗，路易斯•康以及贝聿铭。相比较另外两位，贝聿铭无疑资历最浅，甚至默默无闻。

若排资论辈，密斯当拔得头筹，而这一时期美国的纪念性建筑大师，毫无无疑问是路易斯•康。而这一时期的贝聿铭，却只有一些贫民窟改造与低收入住宅项目。

当时，贝聿铭最为著名的项目也不过只是1961年设计建造的美国国家大气研究中心。这座带有印第安色彩的建筑，它的落成也为贝聿铭最终能够获得提名增加了筹码。

（美国国家大气研究中心）

然而正是最不被看好的贝聿铭，却收获了肯尼迪•杰奎琳的青睐，被最终选为肯尼迪图书馆的设计者。

鲜花事件

“ 

这是个非常动情的决定……他满是自信，让我想起了杰克（约翰•肯尼迪的昵称）。他们是同一年出生的。我决定和他一起迈出大胆的一步。

——肯尼迪•杰奎林

”

贝聿铭在肯尼迪总统图书馆竞标中的胜选，诞生自一次著名的“鲜花事件”。而事件本身，正好揭示了贝聿铭的设计思路，为何在建筑界最易赢得声誉的巨资公共项目上，如此成功。

（贝聿铭在解说方案）

面对最后的三个候选人，杰奎林一时拿不定主意。这位具有一定的建筑修养的第一夫人，认可路易斯•康的方案，但是这是以他丈夫命名的图书馆，她必须谨慎。

注：肯尼迪•杰奎琳，法国文学学士。担任第一夫人期间，成立“白宫艺术委员会”，对白宫进行了整修与重建。她亲自撰写了“白宫：一部历史的指南”，第一次向民众详细地记叙白宫的历史与建筑风格。

难以决断的杰奎琳决定分别对三位候选人进行拜访。1964年的密斯，在美国建筑设计领域，拥有不可撼动的地位。不可一世的密斯抽着他的雪茄，漫不经心地和杰奎琳“灌输”着自己的设计方案。由于受不了密斯的傲慢，杰奎琳中途借故上厕所，便离开了密斯的事务所，并表示再也不想回来。

而时任耶鲁大学教授的路易斯•康，则儒雅谦逊许多。然而，最为绝佳的创意搭配了晦涩难懂的语言，这样的组合就如同路易斯•康不修边幅的打扮和杰奎琳的审美趣味一样，终不能达成一致。

（贝聿铭与肯尼迪家族）

来到到贝聿铭事务所时，贝聿铭绅士风范给杰奎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贝聿铭事先将事务所简单的装修了一下，并在接待室摆放了杰奎琳喜欢的鲜花。

以至于杰奎琳一进门便很开心的问：“你们这里经常放着这么美的鲜花吗?”贝聿铭告诉杰奎琳这束鲜花是特意为了欢迎她的到来。

在后续的交流中，贝聿铭包含热情，应对自如，并诚恳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现在谈论图书馆会怎样有些为时过早，这一切都需要待选址确定之后才有意义。这次拜访，贝聿铭给予了杰奎琳所期望的全部尊重。

（贝聿铭与杰奎琳）

贝聿铭的遗憾

“ 

它本该成为一件伟大的作品。

——贝聿铭

”

（肯尼迪总统图书馆奠基仪式）

在鲜花事件之后，贝聿铭在度假期间接到了杰奎琳助手的电话，从此开始了肯尼迪图书馆的设计工作。

图书馆后续的设计建造并不顺利，项目整整拖了15年才最终落成。这其中有来自公众的因素，来自贝聿铭事务所声誉问题，越南战争的爆发，项目的选址也几近变更。杰奎琳甚至改嫁希腊，贝聿铭等于失去了一个业主。

漫长的十五年已快耗尽先前所筹集的资金，也耗尽了贝聿铭的设计热情。以至于最后的选址位于波士顿的一处海湾，让贝聿铭不得不放弃自己经营了12年的设计方案。最终，这座本应该用于纪念肯尼迪总统的独特建筑，成了贝聿铭的一个遗憾。

在论及路易斯•康的时候，贝聿铭也会由衷的感叹：“你怎样去评价一个设计，在现在看来科学是成功的，但二三十年以后会怎样呢?这才是要点，这才是追求的目标，建筑也许要褪去颜色，但是你的设计思想却遗留了下来，那样的设计才是成功的。有三四件代表作，比五六十栋建筑强多了。”

（肯尼迪总统图书馆）

相对于东方式的妥协与折衷，保持深入的思考，坚持对设计理念的不断探索发展与贯彻落实，或许在谦虚的贝聿铭看来，是更值得为人所道的成功。

青山说史，有观点建筑史，谢谢你的阅读。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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